我还记得住的课二:抄我答案的成绩比我好

在社会上游荡两年后，1969年9月未经考试便进了初中。

　　进校时就说我们这个年级只读两年，后来又说还是要读三年。无论两年还是三年，我们这些中学生都不是很关心的，反正一毕业就要到农村去插队当知青做农民。无所谓两年、三年，早一天毕业早一天下乡，说不定运气好，还会早一天出来当兵当工人或进大学中专。但无论两年还是三年，我们这一届既有小学六七年毕业的，也有小学六八年毕业，还有小学六九年刚毕业的，甚至还有一些小学六六年毕业的，全年级十个班没有哪一个猜出来，我们这一届初中学制是两年半。直到公元1971年年底的时候才在全校传开。公元1971年年底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底。在此之前，社会上已经风言风语，说是毛的好学生，毛的接班人林副统帅叛逃苏联被击落而机毁人亡。终于，学校头一天神秘地通知，要在学校大礼堂举行保密会议。虽说大家可能都猜到了是什么事，但是说要给我们中学生召开保密会，那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从我后来的这么年来说，就只有这一次。

　　果然，保密大会就是传达中央关于“九一三”案的极其关键的文件。就在这个保密大会要结束时，校革委会王主任宣布了县文教局的决定。六九届初中生于1972年一月毕业。原因好像是——今天记起来好像是——因为全县为了响应毛的最高指示，学校要实施教革，所要招生改成春期招生。于是，在二十多天后，我就从初中毕业了。两个星期后，我就下乡当农民做知青了。

　　初中两年半，记得牢的事主要是在学校挖防空洞。“备战备荒为人民”，这是毛指示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这是毛的最新指示。学校当然要按毛的指示办。每周五下午的课外活动就是挖防空洞。学校负责发钢钎、二锤、十字镐、撮箕，就是这些式具，完完全全的手工作业。在学校指定的斑鸠沙石山上，挖防空洞。我们班上有五个男生五个女生，平时耍得好，挖防洞时，也常常在一起。最关键时，那时，没有多少书可以读，《工业基础》就是物理，《农业基础》就是化学生物，记不起语文书是啥模样了，更记不起念了哪些语文课。英文课本倒有两册，除了记到点A、B、C、D外，还记得到句Long life chairman Mao!所以说，男生女生，又是耍得好的男生女，干脆没事有事，就到学校桃源的斑鸠沙石山上挖防空洞。也不完全是磨洋工，我们这几个主动承担的这个防空洞，箱架是搭得最符合学校标准的。整整挖了两个学期，到了后来，老师就来告诉我们中间的其一两个同学，说班上的同学有反映了，说你们一进防空洞就不愿意出来。老师说，不晓得你们几个在里面干啥子？问到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回答：

　　“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挖防空洞啊！”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当然，隔了许多许多年以后，我们中间的三男三女（一个女生已当姥姥面了）在另一个城市重逢时开了一句玩笑：“怎么，我们中间竟没有一对成为夫妇？”

　　谁知道呢，姻缘吧。

　　自然，不是说中学两年半就干了这些事。确实记得住的课是想不起来了。如果还算是那么一件事，那就是毕业考试的事了。进校时，学校领导就给我们说好了的，说是以后不考试，毕业时也不考试。但实际上，我们一进学校，就跟几年前小学一样，半期到时有半期考试，期终时有期终考试，管你工业基础农业基础都要考。数学老师考得最凶，有时一个单元下来都有要考上一回。原来的毕业是定在六月，哪晓得“九一三”以后，我们要提前毕业了。考试全部安排在一月上旬。其它所有课的考试我都忘了。数学考试至今记得到。我的数学考试这样的。在小学、初中我的语文一直都很好，也用不着家长操心。数学虽说不是顶尖的，但是在班上也从来没有掉到五名后的情形并不多，完全不像今天，我连一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了。那次考试，很快我的题就全部做完了。正在检查时，我身后的同学用钢笔抵了我一下背，我立即转过头说，怎么了，是哪道题做不起？“倒数第二道。”于是，我就把我做好的试卷立起来让后面的保平看。不一会儿，保平说，“好了”。我也就很快交了卷。几天后，毕业通知书下来时，我傻了眼，我的数学才79分，而保平的数学89分。我就大惑不解，怎么你抄了我的题，分数还比我的多。保平也算老实，对我说，我抄了你的那道题后，一检查发现你错了，我就按照我的思路重新做了一遍，还真是，做的做对了。

　　真不仗义——我当时就说——抄我的，我就拿给你抄了，你晓得做错了，咋子不给我说？也许从此，我就对数学再没有了好感和兴趣，自下乡当知青起到现在便再没有摸过数学。数学跟我如仇一般。事隔若干若干年后，在考电大时，我的数学只考了8分。当时考后，我就咨询了教高中数学的四弟，四弟对我说，做了的那些题，答案是对的，但都是蒙的。“天晓得，你咋子蒙到的？”四弟说了“蒙的”一句后，还这样郑重地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