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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乱弹]发点东西留个底[已扎口]

时间:2025-10-09 22:17:59 作者:暂无作者 浏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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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萧条(剧本根据本人同名原著小说改编。)

  近中午,城市鸟瞰。音乐。镜头下拉至一所大学,春天娇嫩的绿色非常诱人。

  浮生萧条

  镜头切换,男生宿舍门前。大学男生宿舍楼是一座老旧的六层建筑,门口许多自行车。三个(按:大学男生宿舍一般是八个人,也有四个的,为了简单方便起见就说这宿舍有四个人好了)学生有说有笑地向宿舍楼里走。这是主角宿舍的老大、老二和老三。他们正在走向镜头。老二忽然用很难听的声音唱歌。

  镜头切换,褐色屏幕,旧胶片线状效果,

  字幕:三月:树的回忆

  他们进入宿舍楼,穿过有些黑暗的走廊,在一楼一间号码为109的宿舍停下,宿舍门开着,宿舍门上小气窗里贴着一张女明星玉照,上面写着本宿舍的名称:女生活动中心。老大的呼机忽然响了。

  老大:你们先进去,我回个电话。

  三人进入宿舍,宿舍里有四张很凌乱的床铺,到处贴着电影、游戏和乐队的海报,墙上挂着两把吉他,地下是足球,脸盆,大堆未洗的衣服,鞋,正对门是窗户。主角林画正在桌子旁全神贯注地玩电脑游戏,抽烟。电脑显示器侧面贴着一张告示:“二哥专用机,乱动杀他全家“(整个影片过程中谁都用这台电脑就是老二从没用过。)。听到两人进门,林画回过头来。

  老二:喂喂,你别老在我电脑旁边抽烟,烟灰都掉到键盘里了。

  老三一头倒在床上,老二说完走过去,拿起键盘反过来在桌子边上磕,地下掉了一堆烟灰,碎瓜子皮,头发,还有两只蟑螂,落地之后慌忙逃跑。林画站起,伸懒腰。

  林画:你们考得怎么样?抄着了没有?

  老三:九死一生。敌人猖狂得紧。

  老二:监考老师乃是大美女。正对大爷我的胃口。(表情转为严肃):在这样的老师手下被抓上十回也是值得的。

  林画不屑地哼道:别胡扯了。社会主义祖国出了你们这样的败类我怕先烈们死不瞑目。王铁手的课可不是闹着玩的,再抓你们的毕业证就沟里去了。

  老三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窗口前,另外两个人也马上紧跟着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老三扶一扶眼镜:小美人苏眉也来了,她又没抓补考,怎么来这么早?哦,我想起来了,王铁手顺应民意,把盖茨也抓了。伟大的爱情啊真叫我们感动。

  窗外,苏眉提着大包在校园小路上走着,身段婀娜。老二和老三笑呵呵地开始向她吹口哨。苏眉回头看看,低下头,脚步不停。林画微笑的脸上瞬间出现一种莫名的忧郁,一闪而过。他伸手指着身旁的老二和老三,喊:

  林画:我不认识他们!

  老二和老三合力把他从窗口中塞进去,弹指之间林画又钻出来继续喊:

  林画:我真不认识他们!

  老二和老三大笑起来,推搡着林画,林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也开始笑,然后三个人笑成一团,接着老大自左边走入镜头,在窗户下不解地抬头问:

  老大:你不认识谁啊?

  三个人看着他笑,老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网球拍,用网打老大的头。老大抢过来之后又跳起来向窗口里的人打去,画面渐变,屋子里有人睡觉和玩游戏,林画双手撑在窗户边上继续向外面望。窗前不时有虚幻的人影走过,画面继续渐变,屋子里有人伸懒腰,走动,断断续续地弹吉他,不成调子。有人继续玩游戏,窗前还是有人走过,一个老人在窗前的草丛中练气功,林画的姿势已经放低了。他双手抱住肩膀,双肘支在窗口上,双眼还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在渐变过程中天色渐渐暗下来,人和物体的影子由西向东缓慢沉着地移动。最后窗户里传出一首流行音乐和老大与他女友的轻声笑语,画外音传来,那是有人在召唤牌友:“一缺三!“然后立刻有人从不同角度方向跟着喊:“二缺二!““三缺一!““四齐!打什么?“在这段过程之中不断伴随有林画的画外音:

  林画的话外音:大四了,我们还是痞子。我们是自费生,是那些为了两分到五分多交了一万块钱的失败者。我高考的时候父亲希望我上北大,清华,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又希望我能成为学生中的尖子,现在他只希望我走出学校大门时是毕业而不是被开除。我是个用父母血汗钱过着糜烂生活的败类。我恨这种生活。

  后面出现老大的脸,他拍拍林画肩头。镜头切到室内。

  林画:恩?

  老大:就你没抓,你倒是自在啊。为了预祝我们补考通过,晚上请我们喝顿酒吧。

  镜头切换,一座小饭馆用屏风围成的雅间,四男一女围坐在不大的桌子旁边,桌子上四样普通炒菜,每人手里有一只一升的扎啤杯子,已经喝了一半。老板从屏风后面绕过来加上一盘鱼香茄子:“菜齐了,慢用。“林画端起面前的酒杯,和老大递过来的杯子动作优雅地轻轻一撞,喝一口。老大轻声叹息到:“这生活,充满阳光。“

  林画刚想放下杯子,听到老大这么说,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喝一口。然后点上一根烟,用力吸进去,开始说话。一点一点的烟气随着他的声音荡漾出来,在空气中飘散。

  林画:我想跟你们说点事。

  众人看看他,不做声。最后老大问: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林画:我想谈恋爱。想找个姑娘追追。在结束我最后的青春时光之前我不能这么闲着,我总要找点事情做。

  老二:不会吧,贫下中农终于站起来啦?连你都要犯桃花了?说来听听,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

  林画又抽了一口烟。

  林画:苏眉。

  片刻的沉默,所有人都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林画吸毒一样用力抽口烟,抿着嘴吐出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忽然之间所有人爆发出一阵狂笑,老大捂着肚子后仰,他的女朋友靠在他肩膀上掩着嘴,老二把嘴里的一口酒吐到旁边,一只手扶着桌子咳嗽,老三脸朝下趴在桌子上,用右手猛锤桌子。只有林画还是不动声色,苍白的脸上有一丝落寞。

  林画: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象条不自量力的狗?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渐渐缓和的笑声突然间再次扬起。

  林画: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我象条拼命想证明自己大概不是狗的不自量力的狗。

  说完之后,他举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干,然后从旁边的杯子中又给自己斟了半杯,没有人笑了。大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斟自饮。最后老大对其他人说:

  老大:妈的,以后别叫他喝这么多酒!

  大家都不说话,林画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带着嘲弄意味的微笑。他把目光从众人脸上移开,仰起头若有所思。

  林画:你们看看我,我他妈又穷,又没追求,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就只能当痞子。你们说我架是常打,自行车也常偷,打牌还被警察叔叔训导过,可要是没祸害过姑娘,以后别人要问我是不是痞子我多没底气啊。反正毕业设计也没事。

  老三举起杯子:好不容易补考完了,别说那没意思的,喝酒,喝酒。

  林画看着他笑了笑:你们还真别看不起我,三个月内搞定苏眉,给你们瞧瞧最烂的自费生是怎么追上系花的。

  镜头摇向饭馆的窗子,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大街,返校的学生们手提肩扛,三三两两地走向校门,路边的烧烤小摊、煎饼床和推着自行车卖烟、卖盗版光盘的都生意兴隆。镜头穿过窗子上提,渐渐展现出校门外大街的全景。下面各自生活的人群传出各种声音:“来了?““上学期运气好没抓住。““再加二十串!““星际争霸二到了没有?““拿包红河“……

  镜头切换,深夜。紧锁的学校大门前。四个人(老二、老三、林画和老大的女友)坐在台阶上,老大在用力踢着校门。声音咚咚做响。他们明显地都醉了。

  老大:开门!快开门!我有被赶出校门恐惧症!

  楼里传出门房管理员的声音:“关门啦!明天早上六点!”

  老大转身,找一块砖头向校门砸去。然后不屈不挠地砸一边砸一边喊:“你他妈的快开门啊!”。老大的女朋友站起来拉他。老大挣扎,继续向校门扔砖头。林画他们徒劳地看着,没有组织或者帮助的意思。后来酒醒了一点,于是站起来,准备爬墙。他们手脚还算麻利地过去了,然后老大又把他女朋友弄上墙头,然后老大自己艰巨地爬上墙头。正在这时校门打开了,管理员拿着手电四下照,最后照到老大脸上:“进来吧,下次别这么晚!哟呵,都上去了?”

  老大骑在墙头上看着管理员,眼睛里象要喷出火来。

  镜头切换,老大拿着砖头追管理员:“我砍死你!你开什么门!”林画他们在后面追老大。

  林画:老大你千万别冲动!大家可以坐下来谈谈!

  镜头切换。第二天。宿舍楼里的磁卡电话前,林画正在给家中通电话报平安。他靠在墙上,用肩膀和下巴夹住电话,两只手用火柴点烟。

  林画:我没事,妈。都挺好的。林雨也高三了,今年就要高考,您多操点她的心,我这儿毕业设计了,没事。您不用替我操心了。(停顿,林母在电话那边说话,林画笑了。)妈您看您,我这次早走真是来陪陪同寝同学,我这次真没被抓着。您瞎担心什么啊。(林母电话那边的声音转为较激烈和急促,林画还是微笑着听。)是,是,都怪我,妈。我偶尔争气一次您都不相信了。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骗您呢。我不会抽烟。(林母又缓和下来,林画不笑了。)钱足够,我自己也能找点小活,您每月给我邮两百就够了,给林雨买点书,您和我爸身体都不好,别太省着。就这样,我挂了。妈您要多注意身体!

  林画把电话挂回去,仰起头用后脑勺顶着墙,吐出一口烟。画外传来传达室大爷的声音:“那学生别在打电话时候抽烟!怎么又是你,又没去上课?“

  林画:嘿呦,大爷您看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们现在毕业设计,没课。

  传达室大爷:没课啊?也好,反正你们宿舍有课没课都是一样。

  林画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他把烟头扔到一边的垃圾筒里。

  林画:诶对了大爷,您以后别在我们宿舍窗户前边练气功了。听气功课老太太说您那功法是吸取兔子和黄鼠狼元婴练成的,我们可都是动物保护主义者,您要把天下的兔子和黄鼠狼都练死了该多糟糕啊。您不也常说吗?人不能老想着自己,要想想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

  说完之后林画转身往宿舍方向走,大爷从左边跳入屏幕,背对镜头向林画喊,大怒。

  传达室大爷:什么?她真是这么说的?你再说一遍?谁说我的功法是吸取兔子和黄鼠狼的元婴练成的?

  全系毕业生毕业设计动员大会会场。前面台上坐着老师,悬挂的条幅是“土木系98级毕业设计动员会“,下面是四个班120名学生,大部分都在前排,两排空排之后是林画与他宿舍的兄弟。老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老师:后面那几个!坐那么远干嘛?前排来!

  林画和他的舍友悻悻站起,往前排穿插过去。

  林画:倒霉。一下子又混同于一般群众了。

  大家分别找到了自己的空位,林画坐下之后才发现左边就是号称“盖茨“的盖茨,盖茨旁边是他的女朋友,系花苏眉。他们两个神态亲昵,盖茨拉着苏眉的手。他看到林画坐下,对林画礼节性地一笑,然后继续听台上老师的演讲。林画百无聊赖,玩着手中的笔,话外音:“下面请系主任讲话。““呼呼(通麦克风清嗓子的声音),同学们,经过四年的刻苦学习,到了最后体验你们在建筑专业方面整体水平的时候了。我们学校在行业内的口碑向来是非常好的,我们的学生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我在这里预祝同学们走上社会这个大舞台之后大展宏图,为自己创造一个光辉美好的未来!“

  啪的一声,林画手中的笔掉到地上,显得响亮异常。声音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林画弯腰把笔拣起来,说:

  林画:对不起。(看看四周)主任您讲得实在是太好了。

  主任:哦,你是109的吧,听说你们宿舍在学生中很有名啊。缺席的曹建军也是你们宿舍的吧,他怎么没来?

  林画:他拿砖头威胁门房大哥,在学校里隳突乎南北,叫嚣乎东西,破坏安定团结,已经被拿下了。估计得再过两天才能出来。

  不少学生笑出声来。

  主任:那你们也不应该迟到啊。

  林画:我们得给他送饭去啊。您海涵。

  老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说:话不能那么说。在拘留所总比在学校自由。我觉得还是他给送饭比较妥当。

  学生们哄堂大笑。上面拍桌子。

  话外音在继续,已经到了学生分组阶段。镜头从前方定在林画、盖茨和苏眉身上。盖茨和苏眉专心听着台上的讲话,不时激动地拍手,脸上露出笑容。林画则面不改色,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话外音:“动员大会到此结束,散会。从明天开始到指定教室开始毕业设计。“

  下面的学生陆续起身走人,林画醒来,睁开眼睛,走出。

  镜头切换,系楼楼外的小道上,林画一个人走着,苏眉追出来。

  苏眉:林画!等等!

  林画停下来,转身看着苏眉跑过来,于是他问:

  林画:恩?

  苏眉:曹建军真的被抓起来了?

  林画:哪能呢。上帝也会原谅年轻人。

  苏眉:哦。毕业设计明天开始,刚才那是分组大会你知道吗?

  林画:我知道。怎么了?

  苏眉:你知道你干吗睡觉?

  林画摇摇头:我习惯了。何况我就这么点本事,总不能放着不用。话说回来,这事好象不要你管吧。

  苏眉:你这是什么话呀。我当然得管。我是们这组的组长,设计教室在8209,明天辅导老师要来讲课,千万别不来,也别迟到,也别再睡觉!

  林画做出一个惊讶和恍然大悟的表情:遭到您的批评我惶恐之至,不愧是副长官,明察秋毫,在下心服口服。

  苏眉笑出声来,盖茨出现在他们身后。

  盖茨:苏眉你干吗呢?

  苏眉:哦,没事。现在他是我治下的人口了。我正在训示他。

  盖茨一脸的不快。“别这么说话,跟农民似的。走吧。“说完,他拉着苏眉走开,苏眉回头对林画说:

  苏眉:明儿见。

  林画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眉已经和盖茨手拉手走远了。林画看着他们在两边都是树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表情复杂。

  镜头切换。宿舍。老大正在电脑前,林画和老二老三进来,老大回头,问:

  老大:我分哪组了?

  三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往床上一躺:没听,自己打听去。

  镜头切换,食堂。大红纸:处分决定。“……曹建军……无故不参加设计动员会……记大过一次……”等等。镜头拉远,老大站在红纸前面,只有他一个人。然后他四下看看,迅速把处分决定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个戴眼镜的学生走过来看看他,老大停下动作,说:

  老大:看什么看!没见过给人记大过啊!

  镜头切换,109宿舍一伙又在喝酒,但成员只有老大和林画。桌子上有几个塑料袋盛着花生和凉菜,老大从桌子旁边的一箱啤酒里拿出一瓶,递给刚刚喝完上一瓶的林画。

  老大:你能不能别那么死心眼,你一个垫底的自费生,爸妈是平头百姓,苏眉是全系第一名,高干子弟,有一个加强连的人追,盖茨他们家特有钱,还是苏眉的同乡。你说你是不是癞蛤蟆,不,小尾巴蛆快夭折的苍蝇想吃凤凰肉?人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呀。

  林画喝口啤酒,说:少了挑战性就没意思了。要是这酒你明知道喝不醉,你还喝吗?

  老大:成成成,我说不过你。你也不瞧瞧你算哪根葱,人家看得上你吗?放心,大伙都知道你是赌气,谁也不能瞧不起你。

  林画:大哥这话你可有点说错了。我还真不是赌气,我还真是有那么点喜欢她。来,喝吧。别劝我。

  两人把手中的酒瓶一碰,喝。

  镜头切换,隔天,设计教室门前,苏眉在和林画说话。

  苏眉:都交代过你不要迟到了,你怎么又迟到。你看辅导老师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林画:对不起,宿醉,宿醉。我大脑里想的是爬也要爬过来,可是手脚全都不听使唤。

  苏眉有些厌烦地别过头:刚才老师推荐的书目你也都听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借?

  林画:过两天吧。现在去图书馆肯定人多。我生性不愿意挤。

  苏眉:过两天?别过两天了,过两天你又不知道哪去了。这事辅导老师让我负责督促每个组员呢。现在跟我一块去吧,你怎么这样啊,毕业设计你也不上心。

  林画:成成,您是组座,您说了算。

  镜头切换,图书馆门前,苏眉前行,林画在后面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去,图书馆里全是本系的学生,吵吵嚷嚷。苏眉和林画找张桌子坐下,开始填借书单子。盖茨走过来,苏眉抬头看到他,两人相视一笑,苏眉把自己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拿起来,腾了个位置给盖茨。盖茨把手里的《民用建筑设计手册》《民用建筑规范》和《AUTOCAD学习》等书放到桌子上,对林画打招呼:

  盖茨:嗬,林画也来了。这可是好地方。你从前没来过吧?

  苏眉赶紧用肘部捅捅他。林画琢磨着这句带有挑衅意味的话,微微一笑,说:

  林画:苏眉,就那么几本书你怎么还没有填完啊?

  苏眉:这就好了。行了,去借吧。

  苏眉站起,盖茨跟着她走过去,林画在呆了一瞬间之后也跟过去。苏眉刚要把手里的借书单子递过去,想一想,又在上面添了两行字。林画也把借书单子铺在桌子上,苏眉凑过去看看。单子上除了三本专业书之外还有一本《时间简史》。

  苏眉好奇,问:你还要借这种书看?

  林画:我借书又不是要看,是为了显得有深度。

  一丝笑意在苏眉脸上荡漾开来,好似春风吹皱了平静的湖水。她说:

  苏眉:你们不是都喜欢看武侠小说吗?

  林画:武侠小说……很早之前看,现在不看了。上乘武功动辄练个一百几十年,练成了见谁杀谁,也太没意思了。

  管理员拿着苏眉要借的书回来,最上面是一本《天涯明月刀》。

  林画:……你还真借武侠小说啊。

  苏眉:我没看过,盖茨说的,他说这本好看。

  林画用鼻子笑了一声,在自己的单子上又加了一本书《塔拉斯布尔巴》递给管理员,片刻之后,管理员回来,把《时间简史》和《塔拉斯布尔巴》放到桌子上。

  管理员:那三本没了,都借光了。

  林画顺手拿起《塔拉斯布尔巴》递给苏眉:这本是替你借的。好学生们没工夫看闲书,我打赌你没看过。

  一直在旁边站着已经不耐烦的盖茨插话:这是什么?

  苏眉回头看了盖茨一眼,把书递给他,然后对林画说:谢谢啊。可是你的参考书怎么办?我的给你吧。我可以和盖茨看一套。

  盖茨立刻在旁边说:这不行。又不在一个教室,不方便。万一林画给弄坏了算谁的?

  苏眉咬着嘴唇推推他。盖茨继续说:干什么啊,我又没说错。何况你借给他他也不会看的。林画,我没说错吧?

  林画笑笑:没错没错。我还是不借了。反正我们寝室肯定也有人借。

  苏眉说道:这样吧,反正一个教室,参考就来找我。

  盖茨:是啊,快走吧。谁让他来晚了。(两人拉着手转身要出门,盖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林画说):对了。今天苏眉生日,我和苏眉晚上请我们两个寝室大伙吃饭,林画没事过来喝杯酒。

  说完之后盖茨拥着苏眉走出图书馆,图书馆里只剩下林画和打毛衣的管理员,林画背靠在桌子上,目光复杂地看着摇摆不定的图书馆大门,顺手掏出一根烟点着。

  图书管理员:诶?你这学生怎么回事?图书馆不让抽烟,出去抽出去抽!

  林画:阿姨,我有事问您。以您的眼光来看,我和刚才那男生谁比较顺眼?

  图书管理员:你捣什么乱?叫你出去就出去!

  林画做了一个代表抱歉的手势,起身离开了图书馆。画面渐黑。淡出。

  镜头切换。蓝天,白云和天上的风筝,一只漂亮的燕子风筝最显眼。镜头沿着风筝线向下,旁白完了,是盖茨和苏眉在校园里放风筝。远处林画和老大老二老三从画面中走过,盖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苏眉察觉到了,于是问:

  苏眉:你干嘛总是瞧不起他们?

  盖茨:不就几个自费生吗?天天打架喝酒打麻将,连毕业设计都不参加。我要是系主任我早开除他们了。毕业之后出国的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苏眉:我还没想好。我爸妈都不愿意走。

  盖茨: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中国哪是人呆的地方。(看风筝)吆,下来了。赶紧帮我一起拉线。

  苏眉:你自己拉吧。

  苏眉说完转身走开,盖茨拉着风筝线在她身后追赶。苏眉开始跑,盖茨也开始跑,盖茨一边跑一边喊:

  盖茨:苏眉你上哪去?你等等我!我买了礼物给你!

  苏眉停下来,等半天不见盖茨跟上来,她回头一看,盖茨的风筝缠到树上了。他正在努力往下弄。苏眉跺了跺脚,走过去,盖茨回头,对她笑笑,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

  盖茨:送给你,诺基亚最新型号的,国内还少呢。喜欢吧。这样我以后半夜也能联系你了。

  苏眉本来已经渐渐缓和的脸色又绷起来: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之后再次转身走开,盖茨忙着拉风筝线,一边拉一边转身喊:

  盖茨:苏眉你怎么了?你有毛病啊?三千多呐!

  镜头切换,林画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晒太阳,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苏眉气鼓鼓地经过。林画抬头看着她的背影,低下头。苏眉走出画面,片刻又返回,在懒洋洋的林画面前停下:

  苏眉:我问个问题,你干吗不去参加毕业设计?

  林画抬头,看四周,苏眉的画外音:“找谁呢?组就你一个不来的!“在确定了苏眉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后回答:

  林画:哦,是组座啊。世道艰难,我家的经济又一贯不景气,我得先糊口啊。

  苏眉:辅导老师手下留情给你签了,但是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再不去你就毕不了业了!

  林画又看看四周,盖茨拿着破风筝走过来。

  林画:哦,明白了。(仰天大喊)认识我的人都听着!以后都叫我“出气筒林画“吧!

  苏眉:你胡说什么!我没拿你当出气筒!

  林画:当面撒谎。组座,这个习惯不好。

  苏眉:我从不撒谎!

  林画看着苏眉,微笑起来。

  林画:人们总是这么一边说着决不撒谎,一边却胡说八道连自己也不信的东西。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一分钟内随时都可以让你再撒一次。

  苏眉:我都说了我不撒谎了!

  镜头那边,盖茨的风筝又飞了,他跑去拣。

  林画:那好,(随便指着一个路过的女生)你说你和她谁漂亮?

  苏眉呆片刻:我不知道!

  林画:你看看,分明是你漂亮,你说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啊?

  盖茨提着风筝走入镜头:你们俩干吗呢?

  林画:我们在讨论组座的长相。对了盖茨,你说苏眉和陈慧琳谁漂亮?

  盖茨:……我不知道。

  苏眉哼了一声又转身走出镜头,盖茨叫着“苏眉“追了出去。林画笑了两声,忽然又不笑了,若有所思。

  镜头切换,一个学生敲开109宿舍的门,门开,老大、老二、老三和林画都直愣愣地看着他。

  学生:别,别用那种崇拜加无辜的眼神看我。我心里没底。

  老大上来握学生的手:组织终于来关心我们了!贫下中农有救了!你看我们连香都烧好了!

  老大侧开身子,背后的桌子上有一盘正在燃烧的蚊香。

  学生:不至于吧,不就是发个副食补助么。我认了,一个一个来吧。

  镜头一转,四个人拿着钱数,林画坐在桌子上对出门的学生招手。

  林画:不送不送!以后常来玩啊!

  老大凑上来,对林画说:

  老大:老四啊,做哥的求你个事,行不?

  林画:有事情就说吧,别拿你那肉麻的脸往我跟前凑。

  老大把拿在手里的副食补助递过去。

  老大:拜托你,拿这沓子钱抽我的脸吧。

  林画接过钱,在老大脸上晃了晃。老大做陶醉状:“啊!啊!好爽,好爽。“

  老三:多日不吃酒,口里淡出个鸟来,正好有了副食补助,晚上喝酒庆贺吧。

  林画跳下桌子:你们大伙吃吧。我这钱有用处。

  众人做惊呆状。

  老二:我没听错吧,林画你是不是被异形附体了?居然要脱离组织?说,你想干什么?

  林画:我想请苏眉吃饭。

  镜头切换,设计教室。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苏眉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林画无声地推开门,走到苏眉桌子旁边,看着她。苏眉察觉到了,抬头。

  苏眉:是你啊。什么事?

  林画:我……吃饭……

  镜头是林画的脸,他欲言又止,脸上是希望和绝望羼杂在一起的神情,苏眉却脸色平静安宁。片刻之后,林画显得灰心丧气。他说:

  林画:没事。我想找你借点钱。最近我们宿舍的兄弟喝酒太凶,副食补贴还债了,我这一周恐怕是没钱吃饭了。

  苏眉看着他,合上正在写的东西。

  苏眉:多少?

  林画:两百吧。

  苏眉:什么时候还我?

  林画:下月,我家寄钱来的时候。

  苏眉:可以是可以,不过答应,你以后天天来设计教室做毕业设计。

  林画很烦躁,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

  林画:行,行,你说了算。

  苏眉摸出皮夹,从里边拿了两百块钱递给林画,教室里其他人都偷偷摸摸专心致志地看着。林画接过来往裤子后兜里一塞,转身走出去,教室门在他身后关上,里面立刻传出窃窃私语和凳子碰撞的声音。林画想了一下,转过身,又推开教室门,进去半个身子。格局全变,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正在向苏眉走。发现林画进来,教室里的人都呆住了,一动不动。林画扫视他们一遍,再次出教室,带上了门,向楼梯走。刚下了两段楼梯。苏眉出现在楼梯口。

  苏眉:等等。

  林画抬头,两人隔着楼梯对视。

  苏眉:《塔拉斯布尔巴》我看了,真好。有没有别的好书再推荐给我两本?

  林画低头,继续下楼梯。

  林画:算了吧。几百年后没人会追查你都看过哪些书。看什么不还都一样。

  苏眉:我说,你思维怎么这么灰色呢?

  林画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苏眉,然后转身上楼梯,站在苏眉面前。

  林画:头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灰色?或许有一点。说穿了,这个世界有些游戏规则我不想遵守。

  苏眉?你说什么?游戏规则?

  林画注视着她,脸上慢慢浮现起一丝笑容,带着一点点与年龄不相称的玩世不恭和苍老。

  林画:说了你也不懂,叔叔年纪大了,你还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苏眉的脸色有些愤怒,面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她冷笑着说:

  苏眉:你才多大?你比我还小三个月,你不也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吗?

  林画的神色和声音之中出现了一种柔情:是啊,我也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可是不凑巧赶上了持续一整天的日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见过田野没有,你们是疯长的稻穗,我是那个只能注视大家的稻草人。组座啊,我求求你,请你随便看不起我吧。

  苏眉大怒,她用力挥动双手。

  苏眉:就是你这种恶劣态度招人生气你知不知道。你把毕业设计做完,出去之后爱怎么玩怎么玩,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林画看着苏眉:你到底想说点什么?听这话你是希望已经做成桌子的树忽然间再次发芽吗?组座,人得拿有限的生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你看你,青春美貌,前途光明,你干吗非得劝说我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做事情呢?姐姐,我真的不适合这种教育方式,我是个异类,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苏眉:话不能这么说。你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没有?有个人没有知识,别人瞧不起他,他发奋努力,终于成了名。你也要努力起来啊,你不比别人差啊。

  林画:这种傻瓜居然为了别人的一句评语疯狂地做了几十年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情,换了我,打死也不干。

  说完之后林画扶着楼梯孤独地下楼,苏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下了几级楼梯,林画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

  林画:要是我以后天天都来专心进行毕业设计,那我现在能不能请你屈尊吃顿饭?

  两个人对视半晌。

  林画:无聊!

  说完之后林画跑回设计教室,教室里又一次传出大声的嘈杂和跑动声。林画摇摇头,说:“我就知道。“走出画面。

  镜头切换。两个学生在设计教室外面谈话。

  学生:听说了吗?林画今天上午去找苏眉表白了。

  镜头切换,109宿舍。老大正在打游戏。老二、老三在床上躺着,门忽然被撞开,一个学生冲进来,老大回头看着他。

  学生:喂,听说你们林画今天去设计教室找苏眉求爱了!是不是真的?

  老大老二老三对视着。笑。

  老二:我们大伙早就盼着这一天呐!

  老大:晚上出去喝酒,唱“我终于失去了你“以示庆祝吧。

  镜头再换。109宿舍,三个人围在桌子旁边商量着什么。门又一次被撞开。另一个学生冲进来。三个人回头看着他。

  学生:你们还这儿坐着呢!你们林画找苏眉表白了!是不是真的?

  老大:行了行了知道了。组织上批准了。该干吗干吗去。

  镜头再换。109宿舍。三个人在桌子上打牌。门再一次被撞开,第三个学生冲进来。三个人连头也没回。

  学生:你们谁知道林画始追苏眉这事是不是真的?

  老大回头,咬牙切齿,忽然大吼一声扑过来。

  老大:烦不烦啊!我和你们拼了!

  镜头切换,林画在走廊里走向宿舍,脚步漂浮,路过每个门口都要敲一下。最后他停在109门前,门前贴了一张白纸。镜头依次扫过纸上的字:“凡打听林画是否在追苏眉者一律不接待,滚!“字是用墨汁写的,很漂亮的楷书。而最后一个“滚“字是用红墨水写的,足有四倍大,镜头就停在这个字上。镜头外伸过林画的手,扯下纸,把门推开。屋里的人立刻跳起来。“又是谁?“林画走进屋去。

  林画:是我。

  老大老二老三立刻围过来。

  老三:到底怎么回事?你跟苏眉说了?

  林画把手里写着不接待的纸在他们面前依次晃晃。然后把纸揉成一团扔到墙角,穿过三个人躺到床上,从桌子上拿过一根烟。三个人连忙凑上去给他点着。

  老大:怎么样?

  林画抽烟,把烟吹到天花板上。

  老二:快说!要不我们就地挖个坑把你埋了。

  林画:被拒绝啦。

  门再一次被撞开,盖茨冲进来,身后是两个想拉住他的同学,同学之一说:“盖茨你冷静点,这是自费生宿舍。“盖茨挣脱道:“你少管我。“老大老二老三抬头看盖茨,眼神轻蔑。盖茨指着林画,一脸愤怒。

  盖茨:林画,林画我告诉你,你以后少打苏眉主意,要不当心我收拾你!

  林画和他的舍友对视,好象听到了一件滑稽之极的事情,不约而同地大笑出来。老大站起来拍拍盖茨的肩膀:

  老大:行了行了。组织上知道了。你回你们宿舍躺着去把气喘匀了比什么都强。(对和盖茨一起来的两个同学说)你们两个,快把他弄回去。林画虽然脾气不错,可真要把他踢了我们瞧着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盖茨:林画,你有种的跟我单挑!

  林画喷出一口烟,笑:盖茨,找场子也拜托有点创意行不行。头几年但凡想和我打架的都要说这么一句屁话,弄得现在我特别烦有人跟我表白自己相当有种。(坐起身子)盖茨啊,现在什么流氓无赖、露体狂同性恋我都可以跟他单挑,就是不跟有种的单挑。你没事请回吧。

  盖茨还要有动作,两个同学赶紧上来拽盖茨,把他弄出宿舍门,盖茨挣扎不开,连踢带打地被拖了出去。老大关上房门,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画一眼。

  镜头切换。入夜,盖茨正和苏眉在距离宿舍不远的路边上争吵。

  苏眉:你无聊不无聊啊!我都告诉过你他是来借钱的!到底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啊!

  盖茨:你以为我是白痴啊。不要侮辱我的智慧!我他妈告诉你林画存心不良已经很久了!

  苏眉看着青筋暴跳的盖茨,怒极,反而冷笑起来。

  苏眉:是真那么想的话随你的便。我还可以帮助你补充一些细节。

  盖茨: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他妈这个……这个……

  苏眉:盖茨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回宿舍了。

  盖茨一把抓住转身欲离开的苏眉。

  盖茨:苏眉你都看上他什么了?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我比他有钱,学习好,有出息,我将来一定比他强。你跟着我毕业就能出国,苏眉,我劝你别打错了主意。

  苏眉:盖茨,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夜深了,我要回去了。

  苏眉用力想挣脱开盖茨,盖茨拉住她的一只胳膊不放。苏眉说:我告诉你盖茨,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一道手电的光柱打在盖茨和苏眉身上。传达室大爷在不远处看着。

  传达室大爷:喂,你这男生怎么欺负女同学?

  盖茨放开手,苏眉理理头发,走了。盖茨看看苏眉,又看看传达室大爷。

  盖茨:老东西,关你屁事!

  盖茨说着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镜头切换,夜晚,毕业班设计二组的学生们在空地上点起了篝火,他们围坐成一圈,身边放着一箱啤酒。林画站着,正在用吉他伴奏,唱歌。周华建的《永远陪伴你》。林画的眼睛停留在对面的苏眉身上。

  歌声:

  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有一位少女与一位歌手。

  他们的生活里忘却了忧愁,

  只盼望今生与今世永久。

  唱着永恒的恋曲,

  唱着永不分离……

  直到有一天远方的号角声响,

  呼唤人们走向战场保卫家乡。

  年轻的歌手,背起了行囊,

  告别了他的歌和他的爱人……

  镜头切换,全神贯注的听众,在火苗照耀下闪烁不定的脸庞。一曲终了,大家热烈地鼓掌。

  同学甲:林画你别忘了,我们开始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唱完之后要说这歌是送给谁的。老实交代吧,你这歌是送给在座谁的?

  林画的眼睛在大家脸上逐一扫过。苏眉低下头。

  男生乙:哈哈,一定是送给组座的。别害羞嘛。

  苏眉忽然站起来:少胡说八道!

  人们都愣住了。林画最先反应过来,岁刚才说话的男生乙露出一个深情的眼神,然后走过去用肉麻的声音说话。

  林画:你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心。我仰慕你已经很久了,这首歌是送给你的啊~~~~~~~~~~~

  大家笑成一团,一个女生说:“好恶心。”

  盖茨出现在众人身后。大家察觉,回头,安静下来。

  盖茨:苏眉,跟我回去。

  苏眉:你是我什么人啊。

  男生甲站起来打圆场:盖茨,这是我们组的集体活动,不要那么不开面嘛。来,坐下一起玩玩?

  盖茨一把把男生甲推开了。对林画说:

  盖茨:林画,你也太卑劣了。我告诉你,以后别让我在那间教室再看到你,不然有你好瞧的。

  盖茨说完之后转身走了,篝火还在燃烧。大家都沉默下来。

  镜头切换,109宿舍。四个人正在打牌。老大的女朋友在观战。最后一轮是老大先出方块三,老三贴了一张草花,老二坏笑着给了猪,林画看了看老大,说:

  林画: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杀你。

  林画将最后一张牌放在桌子上,是草花十。老大崩溃,倒在桌子上。其他人把他拖起来,说:“害什么羞,够分了,来吧。”

  老大:真的要来?

  老三:真的。

  老大:我记住你们这群无情无义的家伙了。(把头伸出窗口大喊:)大伙听着!我叫曹建军,虽然我有人类的外表,但其实我有猪的心灵!

  镜头切换,宿舍楼外,不少学生惊讶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镜头切换到宿舍里,老大赶紧关上窗子。

  老大:再来。

  四个人继续打牌。老大说:

  老大:林画,你那青春期最后一次恋爱怎么样了?(转头看看自己的女友)你们那边呢?苏眉最近怎么样?

  老大的女友:苏眉好象恨苦了林画,她们宿舍谁都不能提林画的名字。

  老大回头看看林画:算了吧。老弟。先毕业,天下美女之多,大丈夫何患无妻。苏眉也未必好。

  林画:是啊。她脾气大,爱闹别扭,没脑子,把条例看做圣经,她实在是一个很被规范化的人。简直是个木偶。

  他停下手中的牌,继续说。

  林画:她实在简直是个木偶。

  林画继续说:

  林画:……她简直是个木偶。可是就是这样的木偶,我居然喜欢上了。

  老三看牌面:呦,你又输了。那再来吧。

  镜头切换到宿舍楼外面,109窗户打开,里面传出老大的声音:“你!对就是你,哥们!过来一下!”

  一个学生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镜头切换,宿舍内部,老大从窗口里看着这个学生。

  老大:你说我是不是猪?

  学生摇摇头:不象。

  老大大怒:你这个不争气的!走开走开!(向远处喊:)那位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其他人笑吟吟的。老三说:

  老三:记着,要一直问到有人说“是”啊。

  镜头换,设计专教。几个学生在画图,苏眉不在。林画也在画图。门被推开,盖茨带着两个学生进来。盖茨环视学生们。

  盖茨:苏眉呢?我找她有事。

  镜头摇过一个个学生,学生们看着他,都不说话。最后镜头摇到林画身上。林画头也不抬地说:

  林画:组座今天没来。

  盖茨看了看林画,咬咬牙。

  盖茨:姓林的,是你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少在这间教室出没?

  林画不理他。

  盖茨对其他人说:都出去!(看没有人动,又说)我他妈叫你们都出去,听见没有!

  三个怕事的女生出去了。剩下的人仍然装做没有听到。

  盖茨:林画,这可是你自找的。

  所有的人都对这句话没反应。盖茨左右看看,又说了一遍。

  盖茨:林画,这可是你自找的。(回头对跟着他一起来的两个学生说)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我揍他!

  两个学生显然被激怒了。其中一个说:

  学生:盖茨你发烧了吧,我们是你的室友,可不是你的打手。

  盖茨:别给我装了。我有的是钱,谁打他一拳我给谁一百块钱,行了吧?

  林画站直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林画:要不你们几个随便揍我一顿,弄点钱来晚上喝酒?

  听到这话的盖茨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向林画扑去,却被他的两个室友牢牢抓住了。盖茨破口大骂。

  盖茨:林画!你这个流氓!败类!农民!狗屎!王八蛋!你他妈不是东西!……

  林画和其他人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眼神之中有一点怜悯神色。林画拿了一杯茶和一只椅子走过去,把椅子放在盖茨身前的地板上,把茶也放在上面。

  林画:坐着,嗓子累了喝点茶。把能想起来的花活全都骂出来,别让大家瞧不上你。

  盖茨怒视着面前的林画。飞起一脚把椅子连着茶杯踢飞,茶杯摔到不远处的地上,摔碎了。门被推开,苏眉走进来,背后跟着刚才躲出去的女生之一。盖茨回过头去,苏眉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林画走上去,对苏眉说:

  林画:对不起,刚才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苏眉并不看他,只是看着盖茨,眼睛里是失望、伤痛与悲哀交织在一起的神态。片刻之后,她声音冰冷无情地说:

  苏眉:他不是我男朋友。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盖茨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嚷:

  盖茨:不是就不是!谁他妈稀罕你!我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在家乡等我的多了!我有的是钱!我还要出国!谁稀罕你!

  苏眉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教室。林画随后跟了出去。

  镜头转,走廊,教室里传出盖茨破口大骂和挣扎的声音。苏眉走了两步,身子一软,赶紧扶住了墙壁,然后头枕着胳膊趴在墙上。林画在她身旁背靠着墙壁,看她肩膀抽动,从身上摸出一条脏得不成模样的手绢来递过去。苏眉抬头看看他,走到他身边,忽然一个大嘴巴抽了上去。但是这只手被林画敏捷异常地抓住了。苏眉连抽两下,没挣开。

  苏眉:放开我!

  林画看四周,一间教室里正要出来一个男生,一看之下马上又缩回教室。

  林画:放开可以,答应不再打人。

  苏眉点点头,林画放开了她的手,苏眉缩回手,慢慢转转手腕子,然后又是一个嘴巴,但是又被林画抓住了。苏眉挣扎不动,于是用力踢林画的小腿。林画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按到墙上,说:

  林画:打架你打不过我。要想伤害我得想别的办法。我放开了,你控制住情绪。

  林画后退,放开苏眉的手,苏眉恨恨地看着他,须臾之后理理头发,转身下楼,盖茨终于摆脱别人的掌握冲出教室,冲着苏眉的背影叫:

  盖茨:贱货!

  盖茨又被人拉进了教室,苏眉捂住耳朵,越跑越远。剩下林画一个人注视着空荡荡的走廊。淡出。

  字幕:五月:聚散随风

  109宿舍四个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一个女生路过,四个人一起大喊:“美女!等一下!”

  女生停下,回头,对他们笑笑。

  老大绷起脸说:又不是叫你,你激动啥?

  女生立刻变了脸色,恨恨说“无赖”之后转身跑远。

  四个人又陷入懒散状态。片刻。

  老三:饿了。走,打饭去。

  老二:还是向以往一样吧。

  四个人举起右手猜拳:“菜丁壳!”

  镜头切换,四只手,三只拳头,一只剪刀。

  老三悻悻然起身打饭去。“你们他妈一定商量好了。”其余三人继续懒散。

  老大:苏眉现在还天天逼你去设计专教吗?

  林画:别提了。自从我在专教和盖茨闹翻之后她见着我就象见着鬼一样。

  老大:那不是好吗?没人烦你了,落个自在。

  林画:可是总觉得不舒服啊。

  老大拍拍林画的肩膀,没有说话。

  镜头切换,运动场。条幅“大学春季运动会”,喇叭里正在说:“参加男子4乘100米的运动员请到检录处检录,参加男子4乘100米的运动员请到检录处检录……”

  镜头切换,林画正在系跑鞋。老大和另外两个运动员正在做准备活动,老大对着旗杆正在狂叫:

  老大:为了俺百米王的名誉怎么也要拼一回!

  两个学生拿着汽水瓶过来,老大接了,喝一口。林画摇头。

  林画:跑完再喝吧。

  苏眉走过去,林画看着她。

  林画:苏眉。等一下。

  苏眉脚步不停,林画摇摇头。快步追了上去。

  苏眉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林画笑笑:怎么我也是为系里争取荣誉啊,我需要一个人鼓励我一下。

  苏眉:换个人吧。我不合适。

  林画:……你是不是很生我气?

  苏眉回过头来,笑一笑,然后说:

  苏眉:生你的气?

  林画:怎么?

  苏眉:你怎么惹我生气了?

  林画:我好象把你和盖茨拆散了。

  苏眉看着林画,眼睛里有一点怨毒。

  苏眉:放心。路边的狗咬了我一口,我生什么气?我趴下咬它一口?

  林画呆住了。这时后面传来喊声:“林画快过来!比赛要开始了!”林画看了苏眉一眼,走开。

  镜头切换,晚上。苏眉和一个男生正在饭店里吃饭,西餐,饭店显得比较高档。客人不多,苏眉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刀子。

  男生:真没想到。太荣幸了。系花苏眉小姐居然肯来和我吃饭。太荣幸了。

  苏眉显得很烦。她忽然问:

  苏眉:上午百米接力你看了吗?系跑了第几?

  男生:第一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眉:哦,我就是问问。

  男生:聊点别的吧。你毕业之后准备去哪儿?

  苏眉:别问了,我头都大了。最近几乎所有谈话的开场白都是这么一句。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男生: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缘分和苏小姐奔向同一个战斗目标。

  苏眉:你们怎么都这么贫啊。

  服务生把两份套餐端上来,说“两位慢用”之后退下。两人开始吃,不说话。很久,男生开口。

  男生:我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吗?

  苏眉:什么朋友?我们不是朋友吗?

  男生:我是说……那种朋友。

  苏眉:哪种朋友?

  男生:就是男女朋友。

  苏眉:……

  男生:行不行啊?

  苏眉:……

  男生:那就是不行了。好惨。我本来以为你甩了盖茨我好歹也能有点机会。

  苏眉:快吃吧,吃完赶紧走。我烦。

  男生:哦哦。

  于是两个人开始埋头吃饭。苏眉好象察觉到什么一样抬头,呆住。镜头随着她的目光转过去,盖茨挽着一个漂亮女生经过,昂头,从鼻子里哼一声。然后坐到他们对面的桌子上。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盖茨不点菜,大声对自己的女伴说话。

  盖茨:有些人啊就是那么自命不凡。她还以为她是仙女呢。结果还不是一个贱货。你说呢?

  请苏眉吃饭的男生按捺不住地想站起来,却被苏眉拉住了。盖茨继续说话。

  盖茨:跟她说好话她不听,对她好她不知道,结果呢?还不是和随便谁一起吃这四十块钱的套餐?

  苏眉面无表情,继续吃饭。盖茨倒先忍不住了,他过来对男生说:

  盖茨:可是就这样的还要有人追,你说他是不是瞎了眼了?

  苏眉抬起头来,对盖茨一笑,然后站起身,勾勾手示意盖茨凑近一点。盖茨迷惑地把脸凑过来,苏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抽了盖茨一个嘴巴。盖茨呆住,继而大怒,用力也打了苏眉一个嘴巴。男生跳起来,苏眉抢先说话。

  苏眉:你别管。

  然后苏眉咬了咬嘴唇,看着盖茨笑了笑。

  苏眉:很好,两清了。(转向男生)谢谢你的饭。

  说完之后苏眉拿起皮包,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店。

  镜头切换,林画在宿舍里抽烟,打游戏。电脑屏幕上是《三国志》的画面,他已经占据了所有的城池,对方只留下一座城在苦苦支撑。随着鼠标的移动,林画点到了“下野”选项,然后点“是”。一个游戏人物出来说“请陛下再考虑一下!”林画仍然义无返顾地点了“是”。

  林画:下野喽!

  老二凑过来:林画你也太变态了。你瞧你,自己当皇帝把电脑打得就剩一座城,然后下野去投奔对方,再帮助对方把自己打得就剩下一座城,再下野投奔过去,再把电脑打得就剩下一座城……我跟你说我真的头晕。我见不了这个阵势。我以后不玩三国游戏了。你太变态了。

  林画不说话,只是机械地按着鼠标。

  老二:你烦你的,别蹂躏我机器。

  林画还是不说话。老三性地发言。

  老三:傻了。完全傻了。

  老二:那你也吃点饭啊。

  正在这时老大回来了,带着他的女友。他看了看在电脑前拼命玩耍的林画,把手伸到他和屏幕之间晃了晃,然后转身问:

  老大:他从多会儿起就这样?

  老二:好象是跑完接力就这样。

  老大:他说了什么没有?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老二:就会说一句“下野喽!”,别的就不会说了。该不是受刺激过头疯了吧。

  老大:这么着吧,老三,你赶紧写一个告示,就写,恩,“本世纪最大奇迹!徘徊在梦醒之间的半植物生命体!宿舍楼109室欢迎您的参观考察!每位只收人民币2元!”

  老三:写这个做什么?

  老大:趁着他还没死,赚点钱兄弟们喝酒。也算他为我们做了点贡献。

  老大的女朋友:这样行吗?

  老二:怎么不行!好主意!

  几个人开始张罗纸张和毛笔,林画无动于衷。老大终于忍不住了。

  老大:不要跟我装死猪!给我起来吃饭去!听到没有?

  林画没有反应。老大一屁股坐在床上。

  老大:我靠,真服了他了。你去弄点吃的,最好是流质食物,来个霸王硬上弓,给他硬灌。

  老大的女朋友:“霸王硬上弓”好象不是那个意思啊。

  三个人一起看着她。

  老大:呵,你懂的还真不少啊。你先回去,等一下有暴力血腥镜头,儿童不宜,谢绝参观。

  老大的女朋友:可是真的很想看嘛。

  林画终于回头,看了看宿舍里的人。

  林画:别流质食物了,买酒喝。快去。

  镜头切换,白天,校园,苏眉发型变了。头发剪短。愉快地和路上的同学打招呼。一个女生问:“怎么剪头发了?”

  苏眉:夏天到了,天气太热。

  她们结伴向设计专教走去。镜头拉起,树林后边是设计教室楼。

  镜头切换,苏眉和女生走进设计教室楼。老大在等着,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

  老大:苏眉来得真早啊,有事找你,借一步说话?

  苏眉看了看老大,对女生说:

  苏眉:要不你先上去吧。(对老大)什么事?

  老大:是这么回事。我们宿舍那个林画啊,最近老没来设计,我们这些做同学的着急啊。所以我们希望组织上关心关心,去和他谈谈什么的,让他早点来开始设计。

  苏眉:这我可管不着。

  老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您再考虑考虑?

  苏眉掉转身子就走,上楼梯,边走边说:

  苏眉:我早就说了不关我的事。他来不来设计那是他愿意。这样不知道努力的败类早点滚蛋对大家都好。

  说完之后苏眉继续上楼,听到回答的老大紧赶几步,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栏杆上,拦住了苏眉的去路。

  老大:苏眉,我跟你说,我一直认为你是出类拔粹的,因为我觉得你善良和有同情心。看来我错了。

  苏眉一点不退缩地看着老大。

  苏眉:我有同情心没错,可是我的同情心不会毫无价值地施舍。

  老大吃了一惊,片刻之后大笑起来。把手拿开。

  老大:施舍?好,这个词用得真好。不打扰了,你请便吧。

  说完之后自顾走了,苏眉也一点不耽误地上楼,两个人都没有回头看对方。

  镜头切换。宿舍。林画还在电脑前玩他的《三国志》,只有他一个人。

  林画:下野喽!

  老大推开门进来。看着林画,慢慢走上去关掉电脑,林画没有什么表示,老大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来放到床上躺平,又给他盖上被子。

  老大:睡吧。

  林画:睡不着。

  老大:睡不着也得睡。睡醒了,安分守己地继续当的痞子。

  镜头切换,还是宿舍,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林画还在睡觉,老大在旁边的椅子上抽烟。门外传来敲门声。老大抬头。

  老大: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苏眉。老大一愣。

  老大:你来做什么?

  苏眉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苏眉:我来叫他去设计专教设计。

  老大笑:不用了。我跟你担保他一觉醒来就会去的,这张毕业证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您的万分珍贵的同情心还是小心留着吧,幸好我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心可以随时奉献出来。

  苏眉呆了一会,牙齿咬着下嘴唇。

  苏眉:那我想看看他。

  老大: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忙你的去吧。他不过是单相思失败了而已。

  苏眉有点愤怒。

  苏眉:我来看他全是因为同学情分,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老大终于第一次正视苏眉。她的表情也由一贯的玩世不恭转为严肃。

  老大:苏眉,你请坐。我有点话想说。

  苏眉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在老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老大:你瞧不起他我知道。我们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林画家穷,是个惹祸精,学习不好,但是我想问,仅仅是他喜欢你这一件事情就让你这么不能原谅吗?你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苏眉:可是他伤害了我。

  老大:硬这么想那我替他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好了。可是反过来我也想问问你,你知道他在忍受什么样的伤害吗?

  苏眉:他?我觉得他活得挺自在。

  老大:自在?苏眉小姐,人和人是不同的。人从思想、形体、爱好上都是千差万别的。可是你现在处身的这所学校却在把这些千差万别的人统一到一个思维套路、一种知识结构和同样的判别标准上面,抹杀掉他们的一切特征和创造力,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苏眉不说话。老大抽了口烟继续。

  老大:他学习不好只因为他没兴趣。他的大量时间花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养活自己,另一个是做梦,他总想成为一个流浪画手什么的,但他不敢,因为这会导致他的家人被瞧不起。所以他只有让自己在被瞧不起的状态下混到毕业证。这日子给你过几天你试试。

  苏眉还是不说话。

  老大:学校可有办法对付他这样的家伙了。除了各种管理条例,最强硬的手段就是发动整个社会贬低他们,让大伙,让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东西。这不,你也觉得他不是东西。

  苏眉:我没觉得他不是东西。

  老大把烟掐灭。

  老大:你瞧不起他没问题,可是请你记住,你瞧不起他只是因为他没有升官发财,做所谓人上人的本事,他只错在他注定是个穷酸。从人格意义上来讲,他比你们中的很多人更加正直、更加有骨气和更加多才多艺。他没有伤害你,他没有任何错误。

  老大说完了,两个人都闷声不响。老大又点上一根烟,看到苏眉还坐在椅子上。

  老大:我说完了,不送。

  苏眉默默地起身,看了躺在床上的林画一眼,走出了宿舍门。

  镜头切换。游泳池。设计二组的人又在搞团队活动。一堆人在池子里游来游去,一个身影很夸张地掉入镜头,摔在下面的水里。

  镜头从游泳池边摇向岸上,有两个人没下水。苏眉裹着大毛巾发呆,林画在画速写。苏眉呆了一会,站起来走到正在画速写的林画后面。

  镜头切换,林画的画板。漂亮的速写。

  镜头切换,苏眉站在林画椅子后面。

  苏眉:你画画不错啊。真不亏了叫林画。

  林画:你的眉毛也很漂亮,叫苏眉一点不错。

  苏眉又不说话。片刻之后开口:

  苏眉:设计过去一个月了,你图还没画呢。你准备怎么办啊?

  林画: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苏眉又不说话了。她走到一边坐下。很久。空间里只有铅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苏眉抬头。

  苏眉:可那你也要做毕业设计啊。

  林画:组座,我这个痞子都已经安分守己地认命了,不再对抗改造,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苏眉:谁说你是痞子?你不是痞子。

  林画:我不是痞子我是什么?我难道是很有上进心的有为青年?组座您自己玩去吧,不要纡尊降贵地来和我这普通人厮混。

  镜头升起,学生们开始在水中放肆地玩捉迷藏,不时传来嬉笑声。林画和苏眉在岸上冷眼看着。镜头切换到苏眉的脸庞。苏眉烦躁地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镜头开始环绕,从苏眉面前绕到林画的画板上。林画对着苏眉的背影写下一行字:

  她可以使我富比君王,也可以使我一无所有。

  接着,林画的手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

  镜头切换到游泳馆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时近中午,该吃饭了。

  镜头切换,宿舍楼门厅,林画在打电话。

  林画:哦,我这儿挺好的。家里也都好吧?林雨的模拟考试怎么样?(停顿,电话那边的林母在说话)啊,那不是挺好嘛。比我当年强多了。

  苏眉也从宿舍楼出来,看看。林画接着说:

  林画:现在设计也快做完了,老师们都夸我做得好,不会有事情的,您放心。

  苏眉一步一步凑过去,忽然闪电一样抢过林画手里的话筒喊:

  苏眉:伯母您别听他的!他快一个月没去设计了!您得让他去!

  林画发呆一瞬间,然后立刻把话筒抢回来继续说话。苏眉冷笑着看。

  林画:妈!妈!您别听她的!同学在跟我闹着玩呢!妈!您别生气!(电话那头的林母挂了,林画对着话筒喊:)妈!妈!

  林画按掉电话,又开始拨号。目光阴沉。电话通了。林母在电话那边说话,林画沉默地听完,说:

  林画:行了,妈,我这就去。您放心吧。

  林画挂了电话。点烟。转向苏眉。

  林画:你,(头转开,骂)他妈,(转回头)你究竟想怎么样?

  苏眉:去设计。

  林画: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谁?(抬头四顾,对过路的学生)都来认认这女生是谁?有没有认识的?(对苏眉)快点给我滚!

  说完之后抽着烟往宿舍方向走去,传达室大爷又跳出来说:那学生别边打电话边抽烟!

  苏眉追了上去,抢上两步,挡在林画面前。

  林画:让开!

  苏眉:去设计!

  林画转身走,苏眉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镜头切换。苏眉在楼道里的男厕所前叫;几个学生奇怪地看着她。

  苏眉: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没事情了!告诉你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的!

  镜头切换到男厕所里,林画正在靠着墙抽烟。一个男生进来,看看林画,又看看门外。

  男生:哥们哪个系的?本事啊,那女生倒追你?

  林画一笑。递一根烟给他。

  学生:她那么漂亮你躲什么?

  林画;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学生:哥们出去替你告诉她?

  林画:不用了,有机会我亲自告诉她。

  镜头切换,厕所外面,苏眉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和一个女生说话。

  苏眉:不,不要肉菜,要素的,豆腐泡,一两饭,这是饭卡,谢谢了。

  女生狐疑地看着周围。

  女生:不是吧,你就在这个地方吃?

  苏眉:是啊,有什么不对的?

  女生:……没有没有。

  女生正要走,林画从厕所里摇摇晃晃出来了。苏眉警惕地看着他。林画拱拱手。

  林画:得了,我服了。我去还不行?

  苏眉:不行,半道跑了怎么办?

  林画:你把我捆起来押送过去行不行?

  镜头切换,设计专教。大部分学生的设计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全是男生。林画在桌子上设计。门开,苏眉一身漂亮的新衣服走进来。因为是夏天,所以比较暴露清凉,显得异常漂亮。林画抬头,做惊呆状,手中的铅笔掉落在桌子上。阳光从窗外射进来,两人对视。苏眉仿佛受到诱惑一般,小心而不易察觉地显示着自己。

  林画:欢迎来到地球!

  苏眉脸色大变,教室里一阵哄笑。林画继续说:

  林画:组座,教室里的标枪拜托你拿起来跑一跑给我们这些家伙看看。

  学生们继续大笑,苏眉恨恨地出了门。

  一个一直没笑的男生突然很睿智地说:林画啊,你情书写地不错,可惜追人的方法太嫩。

  林画:你胡说什么呀。

  男生:我从前在小学时就弄这一套:偷偷喜欢谁就把谁往死里欺负。

  林画:少来了。我又不是小学生。

  男生:说实在的你们这出戏我已经看了好久了。大家都期待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发生你们怎么和观众交代?

  林画:你让我怎么办?我雇几个流氓去调戏她然后英雄救美?还是在松花江划船把船弄沉然后给她人工呼吸?还是请她去划轮滑摔断自己一条腿?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干?打住,你在胡说什么?我在胡说什么?该干吗干吗去!

  男生:得,算我没说。

  林画四下看看,所有的学生都在看他。

  林画:做设计!

  大家于是又开始一团和气地做设计。

  镜头切换,雨中。林画在朝向道路的公用电话雨棚下抽烟,身边的地上已经掉了不少烟头。他一边抽一边观察着周围,远处,苏眉撑着伞出现了,正向这边走来。林画交钱结帐。

  林画继续抽烟。在苏眉和他擦肩交错的一刹那,林画开口了。

  林画:我打了两小时的传呼给你,五十二遍。这是收费单。

  苏眉停下,林画把收费单递给她,苏眉看也不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继续走。林画从雨棚中追出来,喊。

  林画:给我一分钟说话的机会!

  苏眉停步,抬手看表。林画在她背后的雨中寂寞地站着。

  林画:我,我其实只是想还你钱。

  然后林画又不说话了,苏眉继续看表,林画深吸一口气,看看四周,又抬头看看天空。

  林画:我找了个公司画了个版面,挣了点钱,钱还你。

  苏眉还是不说话。林画的神色平静下来,他缓缓地说:

  林画:除了我妈和我妹妹,你是第一个打我的女人。

  苏眉的背影明显颤抖了几下。镜头绕到苏眉面前,她在偷笑。

  林画:其实从头说,我那天不是去借钱的,我是想去追你。真的,我喜欢你。我知道我是个穷人,是个痞子,我只有自己赚生活费这一件事情值得骄傲。如果这对你是一种羞辱的话你还是早点回去换件衣服吧,天气冷,小心着凉。

  两个人就这样在雨中站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眉忽然说:

  苏眉:那一分钟还没到呢。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画?还没到?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苏眉:就这么简单?不请我喝咖啡?看电影?蹦的?滑轮滑什么的?

  林画:那些都太没品位了吧。报纸上说一个老干部最近死了,我倒是想带你去参加遗体告别仪式。

  苏眉笑出声来,她又问道:

  苏眉:你认识那老干部吗?

  林画:……不认识。不过我愿意尝试从没做过的事情。

  苏眉:那遗体告别仪式什么时候举行?要不要请柬?

  林画:明天上午。估计得翘掉两节选修课。看报纸上写着不要请柬。不过我得编他生前怎么怎么教育过我。我因为他的去世多么多么悲痛万分。

  苏眉:那干脆翘四节吧。我还想看电影。

  林画似乎意识到什么,问:那一分钟还没到?

  苏眉:还没到。

  林画:完了。看来我的愿望老天已经受理了。

  苏眉:什么愿望?

  林画向苏眉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林画:刚才我用自己剩下的生命做筹码,求老天把这一分钟延长一点,我可以一个月换一秒。看来他听到了,说完这句话我大概就要死。

  苏眉转身过来,她的眼神之中全是笑意。

  苏眉:现在你是不是想让老天结束这一分钟,然后把你的那些生命还回来?

  林画:我这个人贪心不足,这一分钟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我想如果老天能把它无限拖下去,然后把我剩下的寿命还回来就更好了!

  苏眉笑起来,弯下身子,雨伞掉到地上,她单薄的衣服立刻被雨水淋湿了。

  苏眉:你真的相信有老天在看着吗?告诉你,老天就是我,刚才我的表忽然停了。

  林画:你……

  镜头切换,遗体告别仪式,宾客们在殡仪馆里排着队上前,放下白花,三鞠躬,与家属握手之后离去。苏眉和林画也在队伍里,林画表情严肃,苏眉挽着他的胳膊,脸上是尽量憋着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林画:我说你严肃点。这是在约会。--别笑了,那边已经有几个人在对怒目而视了。

  苏眉点点头,继续偷乐。镜头切换,林画往遗像旁边放白花,三鞠躬,沉痛无比地和家属握手,然后拉着苏眉跑出来。两个人走在大街上。

  林画:有意思吗?

  苏眉:真可惜,要是天天都有就好了。

  林画很夸张地看着苏眉:你不会吧,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快乐连人民群众的生命都不顾了?

  苏眉双手拉着林画的手:我也是随便说说嘛。

  林画:那就直奔电影院吧。上公交车。

  镜头转换,公交车上,人很少。售票员在报站名。苏眉和林画坐在一个双人座上,前排是一对母子。儿子象个大学生,比林画看起来高壮些。母亲是个老年的农村妇女。儿子在吁吁叨叨地说话,老母亲一直在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儿子:你来干什么?丢我的人。你寄钱不就得了?啊,你想看看我,我又没死,你怎么看不着?我都已经跟同学说了我爸爸是地委书记,这一来你叫我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头?人家会看不起我你知道不知道?别总想一出是一出,也替我考虑考虑。我爸生病了你给他治,找我有什么用?我是医生还是大夫?你还满世界找人打听我,说我没给你地址,叫我在大学怎么混?

  母亲:我再也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

  售票员:各位乘客,下一站是工人文化宫,有下车的同志请做好准备。

  苏眉悄悄扯扯林画的袖子:到了。

  林画转头看看她:要不你先下,等着我,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苏眉:哼,想甩掉我是不是?你一定约了别人。我要跟着你,和那个狐狸精打架。我要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让你心疼,然后你求我原谅。我想了想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和你追究了。

  林画:你都瞎联想什么呀。这还是我那苏眉吗?好,你跟着,可别后悔。

  镜头切换,公交车开到火车站,售票员的声音:“本路车的终点站火车站到了,请乘客们下车。“

  车停下,学生和他的母亲下车,苏眉和林画隔了几个人在后面跟着。学生依旧在胡说八道,他的母亲已经不说话了。忽然之间林画拨开人群向学生冲过去,从后面抓住他的头发,学生努力转过脸来,林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一旁的站牌上撞,学生倒在地下,林画凶狠地对着他的脸猛踢,一边踢一边骂:

  林画:你他妈还算是人吗?

  母亲和苏眉都吓呆了。但是眨眼间母亲回过神来,她冲上去用手里不大的包袱打林画,并且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母亲: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打我儿子!

  招架不住的林画只能做战略性的撤退,他拉住苏眉的手跑了。

  镜头切换成车站的俯视,一群人在围观,苏眉和林画在向车站外面跑,人群的中心,母亲想把儿子扶起来,却被儿子一拳打开了:“少管我!“

  镜头切换。在一个广场的喷泉旁边,苏眉和林画并排坐着,苏眉用手帕给林画擦脸。

  苏眉:那老太太真是。你帮她教训她儿子,她还要打你。

  林画笑了,他亲亲苏眉的脸,苏眉也亲亲他的脸。

  苏眉:你用的香皂是舒服佳。

  林画:灵,你简直是天上一位神仙下凡。

  苏眉:是哪一路上仙啊?

  林画:二郎真君麾下那一只哮天犬。

  苏眉站起来踢林画,林画顺手拉住她,强迫她坐在自己身上,然后说:

  林画:怎么说呢?我打老太太的儿子,老太太打我,这两件事情都是决策英明,天经地义的。

  苏眉:我还是不懂。你打架的样子象土匪。但也蛮帅的。毕业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林画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不在焉地答到:

  林画:天涯海角地跟定了你。

  听到回答的苏眉抱住林画咬他的耳朵,叹气,然后说:

  苏眉:你知道不知道当时我对你特倾心?你简直是故意勾引我。放我下来。

  林画:不放。

  苏眉:放我下来。

  林画:我要抱着你变成市中心的雕像,让以后路经此地的人都说:好美的雕像啊。

  苏眉的脸瞬间显现出意乱情迷的神色。她痴痴地看着林画。片刻,林画转过头做了一个痛恨自己的表情之后说道:

  林画:下来吧,课还是要上的。

  苏眉:就不,你说过要抱着我变成雕像的。

  林画抱着苏眉站起来:那我先把你抱回学校去。

  苏眉惊叫一声,从林画怀里跳下来。

  镜头换,辅修课教室,一个老师正在上面讲:

  老师:最初的风水术起源于古老的墓葬仪式。因为那个时候人们相信有灵魂,认为墓地的朝向、周围的风景等对逝者灵魂出窍有相当大的影响,后来这种影响推广到建筑形式上……

  下面的学生中没有多少认真听讲的。不少人干脆在窜座位讨论。

  学生甲:听说没有?苏眉和林画出去了。苏眉居然也翘课了。

  学生乙:可惜。一坨大好的牛粪就这么被鲜花插上去了。

  学生丙:靠,我早就说过林画想追苏眉吧。

  书本摔在桌子上的声音,学生们一惊,抬头,老师在上面气得发抖。

  老师:你们别以为选修课不能抓人就这么嚣张!你们这样迟早要吃亏的!

  老师说完之后走了,下面讨论的声音更大。镜头转到盖茨身上,盖茨脸色铁青地掰断了手里的钢笔。

  镜头切换,小小的109宿舍挤下了足足有四十人。挤不进来的都在门外。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瓶啤酒。老大站在桌子上,举起酒瓶。

  老大: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干!

  众人轰然叫好。喝酒。

  老大:我说林画,你别往人群里钻。没想到你除了写情书之外还有这能耐啊。你让我很惊喜啊。行,算你三个哥输了。你看全系兄弟们都瞧着你呢,上来,给大家鞠个躬。

  林画被众人推上桌子,按着鞠躬。

  镜头切换,一群人背向镜头在宿舍里喝酒。林画和一个男生面向镜头正在说话。

  男生:林画你小心点。盖茨说要找人弄残你。

  林画?弄残我?在这学校里他大概没什么办法吧。

  林画的话外音:我的人缘真的是不错。那天全系的同学几乎都来了,我们把小卖部的存酒喝了个精光。搞得售货员摸不着头脑。这就是大学,任何人都真诚和简单。我们在漫长的时光中做些可笑的事情浪费时间。

  字幕:六月:红莲散尽

  镜头切换,林画又在给家里打电话。这次他没有抽烟。

  林画:是啊妈,我挺好。林雨就要考试了,你让她抓点紧。什么?她也报的我们大学?天呐,我们大学有什么好的?(林母在电话那边说话)别,她考上了您千万别让她说是我妹妹。没,没别的意思,我随口说的。

  苏眉从楼梯上下来,凑到林画身边,林画不看她,一边打电话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枝精心包好的玫瑰递给她。苏眉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从后面抱住林画,脸贴着他的背。林画一边半推半就,一边打电话。

  林画:妈您不用给我寄钱了,我找了点活干,家里钱还够用吧,我前些天把您寄的钱退回去了您收到没有?您也该给林雨准备学费了。就这样,妈,您和我爸都保重身体,我挂了。

  林画挂掉电话,回头,苏眉拉着他。

  苏眉:跟我去专教吧。你得听我的。

  林画:成成,组座,您说了算。

  两个人手牵手往设计教室走。

  镜头切换,学校的小路。林画递给苏眉两百块钱。

  林画:钱还你。

  苏眉惊讶地回头:你怎么了?

  林画:不是的,人家说婚前财产要分清楚。

  苏眉看着林画,微微一笑,把钱拿走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林画:总得再给点利息吧。

  苏眉:怎么给啊。

  林画:亲一个,亲一个。

  苏眉:讨厌啊。我不是找了一个色狼吧。

  林画(狰狞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张开双臂喊)苏眉啊!我来了!

  两人在校园里追逐。

  镜头切换,109宿舍的窗口,老大老二老三看着这些,唱:

  从今往后,剩我们仨。请你不要哭。

  在我心里,你是我朋友,从现在直到永久……

  唱完,三个人抱头痛哭。

  镜头换,设计教室,林画在和苏眉一起画图。忽然窗口传来叫他的声音。“林画!林画!“

  林画把头伸出窗外:干吗?

  窗户下面是老二。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老二:林画!你妈的电话!

  林画笑:我老妈又怎么了?不是前几天我刚刚打过吗?

  老二:你爸病了!要紧急动手术!你快点去订票吧!

  林画惊呆的脸。淡出。

  第六集

  镜头切换,医院,病房“观察护理室“。林画闯进去。一个医生拦上来。

  医生:这里是观察室,你不能乱闯。

  林画:让开!

  林画把阻拦他的医生拨到一边,扑到一张病床前,病床旁边一个女孩和一个老年妇女站起来,她们都在悄悄流泪。林画扑到病人身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林画:爸!爸!我是小画呀!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呀!

  林父睁开眼,对自己的儿子笑了笑。握紧他的手,有些虚弱地说话。

  林父:嚷什么。我没事。

  林画回头问母亲:妈,我爸怎么了?

  林雨替母亲回答:爸没事,就是多年劳累。手术还算成功,哥你别着急。你学校没事情吧。

  林画:没事。我请假了。爸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术?

  林雨:昨天动的。已经排气了。

  正在这时病床上的林父移动了一下身子,示意要坐起来。三个人连忙把床支高,把他扶起来垫了两个枕头坐在床上,林画喂了他一口水。林父对林母和林雨说话。

  林父:你们先出去,我和小画说句话。

  林雨和林母出了病房。林父让林画凑到身边,然后说:

  林父拉拉林画的手:小画啊,既然你回来了,就把我弄出院吧。咱回家慢慢养。你不知道,医院不是我们来的地方,头一天就花了两千六,以后他们都不告诉我了。那可是小雨的学费啊。她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上哪弄钱去……我在这医院住着愁得心疼……

  林雨连忙止住父亲的话头:爸您别胡思乱想了。养好身体要紧。我上学还有好几个月呢。总有办法的。亲戚们呢?先让他们帮衬帮衬,我工作了可以慢慢还他们。

  林父:找谁啊。家亲戚本来就不多,我和你叔叔都是跟着你爷爷进厂的,现在我们都下岗了,他恐怕比还穷,你姑姑在乡下,找谁去。

  林画不说话了,低下头。

  林父:小画,我这次切掉了一个肾,以后怕是不能再为这个家干啦。你妈和你妹妹我只能交给你啦,你是这个家的男人。我惭愧,我居然让我儿子这么早就担上全家的担子……

  林画拉着林父的手,努力抑制着自己,沙哑着嗓子说话。

  林画:爸,我没用,我没用啊……

  镜头切换,医院。林画提着一些水果走进来。林雨站起来,接过水果,林画在床边坐下。对林雨和母亲说:

  林画:妈。小雨,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林雨搀扶着林母慢慢出去了。林画在床边坐下,剥开一个香蕉给林父。

  林父:这孩子。买这么贵的东西。也没有用。有那点钱还不如买点肉让你妈和你妹妹改善改善。

  林画:爸你放心。我买了两斤猪肉,一斤羊肉,还买了点菜都放家里了。我在学校那头设计不是很紧,也自己接了点活干,弄了点钱。回来之后我和我妈还有小雨轮换,我不在医院的时候可以找点短工打打。

  林父伸手,林画凑上去,林父捏了捏他的手臂。

  林父:你长大了。

  林雨出现在病房门口,她对林画招手。林画走过去:什么事情?

  林雨:妈说有事情想跟你说。

  镜头切换,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林母和林画坐着。林母显得非常衰老。

  林母:小雨你先回家。

  林雨:我不嘛。

  林母:晚上你还得来替我们。你必须回家睡觉。

  林雨不甘心地走了。林母和林画目送她走出医院走廊。

  林母:你爸的肾病有好几十年了。

  林画:妈,这个我知道。怎么了?

  林母:我从嫁给你爸就陪着他到处看病,几十年了,从前我半夜排队等专家号,住不起旅馆我就在医院走廊蹲一晚上,四处奔跑,上省城,上北京,从来没有觉得不行过。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行了。我老了。我已经没力气再向从前一样,拖着你爸住院看病了。我有时候都在想: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吧,能动的时候动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就等着吧。

  两个人都沉默。许久之后林画开口。

  林画:妈您不要这么说。还有我呢。

  林母:唉,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小画,我想跟你说:你看看让小雨上中专行不行?妈知道这是毁了这个孩子,可是妈现在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林画抬头看着林母:绝对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她辛辛苦苦读了十二年书啊。

  林母:但凡有一点办法,我绝对不会往这上头想。但是我没有办法了。我再也没有一点办法了。小画我跟你交个实底,你爸住院七天,家现在欠着医院不少钱,医院说不交就给停药了。这些话我本来不该对你说,可是我要是再不说我就要神经了。

  说完,林母低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林画无言地点起一棵烟。林母看看他。

  林母:你学抽烟了?

  林画:刚刚学会。设计有时候太晚。

  林母扶着墙壁站起来,步伐沉重地向病房走去。林画看着妈妈的背影,然后追上去。

  林画:妈,小雨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好复习,正常填报志愿,我爸安心养病,我想办法。

  林母:你想什么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林画:我在我们学校看到过有关助学贷款的事情,据说在银行和信用社也可以,但要有抵押和担保。林雨上学的事情您不用操心,现在就是我爸的病,肯定有办法的。

  镜头,林画在家中洗衣,不时伸手擦汗。镜头转向桌子上的收音机。

  画外音:女播音员:各位听众,本市有一位在外求学的学生遇到了困境,他的父亲和母亲双双失业,妹妹面临高考,现在父亲又因为肾病住进了医院……

  镜头切换,林画在家里,电话响了。

  林画:哦,您好。什么?找到了?太谢谢了!

  镜头切换,一间大办公室,林画坐在办公桌前。办公桌后是一位老人。

  老人:你的简历我们研究了,我们也从新闻渠道中得知了你的遭遇。很让人同情。

  镜头切换,林画的脑中闪过苏眉的脸庞。

  老人:我们可以提供预支工资为你的父亲进行治疗,但是有担保人和抵押,并且签一份合同,你至少要在这家公司服务十年。如果你中途离开,或者你胜任不了你的工作,我们将依据合同索赔。

  镜头切换,林画的脑中再次闪过苏眉的脸庞。

  苏眉: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哪儿?

  林画:我绝不能把她拉到这种地方来。我不能毁了她。我是男人。

  老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林画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同意。

  镜头切换。夜晚,林画家。林画在黑暗中独自抽烟。忽然电话铃响了,他走过去,接起听筒。

  林画:喂?

  苏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喂?林画啊,找你好多天都找不到。你爸怎么样了?没大事吧。我都替做了一半毕业设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叔叔在澳大利亚,他前些日子给我们家来了一个电话,说想让我过去留学。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镜头开始在打电话的两人之间切换。

  林画沉默地听着。脸上交织着哀伤和悲痛的眼神,直到仰面朝天痛不欲生。最后他声音平静地对电话那头说:

  林画:哦,是苏眉啊。我挺好的。毕业设计你替我先做吧,我回去按行情给你钱。

  苏眉沉默了一会:你干什么啊。现在还开玩笑。

  林画:真的。组座,帮帮我。我在家跑工作呢。挺忙的。我已经找到工作啦,痛快吧,系最烂的学生也能找着工作。那设计院院长的女儿和我一批分进,她比你漂亮多了,我把她追到手之后立马回去。

  说完的林画悄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闭上了。苏眉愣住了,很久之后声音幽幽地说:

  苏眉:你这人真是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林画攥电话的手发白了。他咬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急急地对着电话说:“再见“。挂上了电话,接着就一个人缩在屋子角抽烟。屋里传来他声音低沉的悲痛吼叫。片刻之后,电话铃又响了,林画看着电话,不去接,电话铃就这样伴随着林画咬着牙的呻吟声在黑夜里回荡。

  镜头切换。一扇门,敲门声。一个中年妇女开开门,苏眉在外面笑着。

  苏眉:阿姨我问一下,隔壁这一家是不是姓林啊?

  妇女:是啊,不过他们家老爷子动手术,全家都在医院呢。你在这里是找不着他们的。

  苏眉:是吗?谢谢啊。

  镜头切换,林画从工头手里接过酬劳,从工地出来向医院方向走去。走了一会,他坐在路边一个汽车站里休息。

  一辆汽车过来停下,乘客纷纷上下车。靠近右侧的车窗里是苏眉的脸,他们谁都没有能看到谁。

  镜头切换,苏眉问护士:请问有没有一位做了肾切除的病人?

  护士:哦,姓林的那老头啊。内分泌科七号病房。

  苏眉:谢谢。

  然后苏眉急地走出镜头。

  镜头切换,林画从兜里掏出几张面值不等的钞票交给林雨,然后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吃饭。

  林雨:哥,你别去了。这么点钱什么也不够的。

  林画:爸也养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再过两天就回学校。在那里找活比在这里容易,我毕业设计还得做。林雨,你别为这事分心,你照常复习你的。

  林雨取出手帕来给林画擦汗。

  林雨:我知道,哥你慢点吃,我去给你弄点水。

  林雨去打水,林画自己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起目光,镜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苏眉拎着一只箱子,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林画感觉眼有点湿,赶紧再次低下头吃饭。苏眉一步一不走过来。

  苏眉:那小姑娘就是你们院长的千金?

  林画并不抬头:是啊。比你漂亮吧。

  苏眉: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都对她说了一遍?

  林画:没有。我们职业骗子勾引人哪能只有一套勾引办法。你来干吗?我告诉你当初追你是和宿舍兄弟打赌,我赢了,游戏结束。

  苏眉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画。忽然她抡起箱子向林画没头没脑地打过去。

  镜头切换,公共汽车。窗外的街道、行人、树木不断后退,镜头移动,苏眉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物放声痛哭。售票员的声音传来:“本路车的终点站火车站就要到了,请乘客们准备下车。“淡出。

  林画推开宿舍的门,老大老二老三都在,他们看着林画。林画走两步,躺在床上。

  林画:劳驾哪位爷给我打顿饭。我在火车上一天没吃饭了。

  三个人没有动,老大问:

  老大:林画,你得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眉把你的毕业设计做完送过来了,她现在走路都打晃,我见过她好端端的晕过去。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画:给我点钱。

  老二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干吗?

  林画:我去买饭!

  镜头切换到晚上,林画在灯下独自一人画着版面,老大从床上翻个身,坐起,走过来,点着一根烟塞在林画嘴里,林画点点头表示感谢。

  老大:前天不睡,昨天不睡,今天也不睡,你接了多少活啊,你不要命啦。

  林画:别管我。到九月之前我必须尽量多赚点钱。

  老大:别胡闹。你这样不吃不睡要死的。。

  林画:我没别的办法。我没用。

  老大:去找找苏眉吧。她们家有钱。好歹你也和她好过一阵。

  林画:大哥,是没事你去睡觉吧。我明天还得交活呢。你是本市的,有没有认识的人,介绍些活给我。

  镜头转到一个公园内,清晨,老大正帮林画往身上穿一套鼓囊囊的卡通服装。

  老大:你就坐在这个长椅上,没事四处走动走动,就一上午。我和人家说定了,特别通融,三百。

  林画点点头,把头套了上去。

  镜头切换,林画费力地吃着食物,喝水。

  镜头切换,几个孩子围着林画摸来摸去。

  镜头切换,林画向镜头外看着,然后忽然站起来想跑。镜头外传来盖茨的声音:

  盖茨:澳大利亚有什么好。我签的美国,美国多好!梦想家的乐园!估计毕业前就出来结果了。哎?有个卡通人哎。来,我们和他合个影纪念一下。

  穿着卡通服装的林画跑不快,很快被盖茨追上了。

  盖茨:你跑什么?这不是你的工作吗?(向画面外)苏眉!你快过来啊!找个人帮拍几张!

  林画努力想挣脱他的手,盖茨抓得很紧。

  镜头切换,拍照。盖茨兴高采烈,摆出“胜利“的手势,林画扮演的卡通人和苏眉都一动不动。

  镜头切换,拍照。盖茨在亲卡通人,林画和苏眉还是一动不动。

  镜头再换,林画在椅子上孤独地坐着,一个小孩子走过来,上上下下研究了半天,当他看到卡通人的嘴时忽然惊慌地喊起来:

  孩子:妈妈妈妈!熊熊哭了!熊熊哭了!

  镜头切换,林画在街头散传单。有人拿了传单,看一眼,扔掉。林画把被人扔掉的传单拣起来继续发送。苏眉抱着图纸从不远处走过来,站在蹲下身子拣传单的林画身边,林画站起来,看见她,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发送。

  苏眉:这是你的毕业设计,我做完了。

  林画头也不回:是真想帮忙就好人做到底,帮我送到我们宿舍去。我很忙,钱我照给。

  林画在散传单,苏眉怔怔地看着他。脸显得异常憔悴。

  苏眉:林画,我再问你一句,你在你家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林画回头,看着苏眉的眼睛,低头,转回去。他用低低的声音说:

  林画:都是真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苏眉呆立了半晌,然后说:我的签证已经办下来了。

  林画依旧不回头:恭喜。

  镜头切换,俯视。苏眉在人群中看着林画散传单,然后转身,穿过马路走开,身形飘忽。两辆汽车在马上就要撞到她的时候急刹车,司机喊:“干吗呢!不想活了!”林画依旧在散传单。淡出。

  镜头转换,答辩现场。林画正在接受答辩。

  老师:剪式楼梯合乎规范吗?

  林画:剪式楼梯的防火性能优于其他楼梯,但是交通面积也大。考虑到本设计采取的是高层单元楼,采取剪式楼梯比较合理。

  镜头转换,答辩现场,老二正在接受答辩。

  老师:混凝土容重是多少?

  老二状态呆滞地摇了摇头。

  老师:砖模数是多少?

  老二仍然状态呆滞地摇头。

  老师:……这已经是我能问出来的最简单的问题了,一加一等于几?

  老二忽然崩溃了,他泣不成声地向几位老师哭诉到:

  老二:老师!我答辩前连着三天连轴转,赶设计看书,现在我是真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呀!

  镜头换,毕业大会会场,还是原来的设计动员大会会场。系主任精神饱满地讲话:“同学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所有人都以合格的成绩通过了毕业设计答辩,我相信你们能在将来的工作岗位上再展鸿图,成为国家建设的栋梁!……“讲话不时被下面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打断。镜头切换到座位上的林画,他正在一张纸条上写着什么东西。一个女生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

  女生:苏眉有事找你,在我们宿舍等着呢。

  林画顺手把纸条塞在裤兜里。起身。

  镜头切换至苏眉的宿舍。女生宿舍确实不一样。干净整齐。苏眉在一张桌子后面坐着,桌子前有一张空椅子。林画过去在空椅子上坐下。苏眉低下头。

  苏眉: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曾经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林画看着苏眉的眼睛。许久。他回答:

  林画:是,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吧。你这么漂亮,这么好,谁都会很容易喜欢上你的。

  然后两人又都不说话。最后苏眉开口:

  苏眉:明天我们就毕业了。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先去北京,再转墨尔本。签证办下来了,我明天就到地球那一端了。

  林画:恭喜你。我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帮我妹妹弄学费。

  苏眉很快看了林画一眼。

  苏眉:我想最后求你一件事。

  林画:说吧。

  苏眉:你再陪我玩这半天吧,好好的对我,就象你当初为打赌骗我一样。

  镜头特写是苏眉满含期待的憔悴的眼睛,还有林画不忍与神伤交织的眼睛。最后林画说:

  林画:好吧。

  苏眉的眼光中有了悲凉的笑意。她说:

  苏眉:谢谢你,请尽最大努力来骗我吧。

  镜头切换,他们在电影院中坐着,苏眉强颜欢笑,用力地掐着林画的手。

  镜头切换,苏眉和林画在打电子游戏。

  镜头切换,天色暗下来,已经是晚上了。他们又一次走回市中心的广场。林画坐在从前的台阶上,苏眉看了他一会,慢慢坐进他怀里。

  镜头是苏眉的脸,她仰视着林画,满眼迷离和悲伤的神色。

  苏眉:你曾经说过我想伤害你就要用别的方法,我恐怕做不到了。我自己已经伤痕累累。因为我爱你爱得快发疯了。

  林画看着她的脸,说:我知道。

  苏眉问:那你呢?你爱不爱我?

  林画把她的头揽在自己肩膀上,不说话。

  苏眉:就算是骗我也好,说你爱我!

  林画还是不说话,镜头是他脸颊的特写。一滴泪珠顺着他的脸慢慢无声地滑落。

  苏眉看不到,她的脸埋在林画的肩头。苏眉长叹一声。

  苏眉:看来你是不会开口了。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就跟你回家去,给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我不出国,我要嫁给你……

  随着这些话,苏眉变得泣不成声。林画一动不动,他的那滴泪水终于滴到苏眉的脖子上。苏眉猛然惊觉。

  苏眉:你哭了?你哭了!

  林画把头往后仰。

  林画:我没有哭。可能是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你还要赶飞机。

  雨水打在地面上,真的下雨了,雨水眨眼间淋湿了两个人,看不出脸上的一丝泪痕。苏眉带着哭腔说:

  苏眉:你哭了!你明明哭了!快说啊!说你爱我!我没有时间了……

  林画悄悄伸手从裤兜里掏出自己在上午写的纸条。

  画外音,林画在读自己的情书:你读到这封信时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你问我是否爱你,是的。我从未如此强烈地爱过一个人,象爱你一样。也正因为爱你,我不能让你把终身托付给我这个浪荡流离、一无是处的人。我在电话中所说的一切全是假的,这些谎话伤害了你,却完全地毁灭了我。因为我忘记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我可以出国的话,如果我的家人不需要我的话,如果我能给你幸福的话,我会亲自对你说。可是现在不能。我只能谢谢你留给我的回忆,我会用它过完剩下的岁月。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情书。别了,我深深爱着的人,我爱你。

  随着这些画外音,林画的脸庞从平静到动容,到不动声色的肝肠寸断、伤心欲绝,雨水在他脸上流动。最后林画的脸色又回到没有血色的平静。他嘴里吐出来的话是:

  林画:当初追你是因为和同寝兄弟的赌局,我赢了,结束了。别傻了,我这种流氓怎么可能相信什么他妈忠贞不渝的爱情。

  苏眉的脸色在雨中变得煞白,她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

  苏眉:我读过一个童话,一个女人一生之中只有一次爱可以让她浪费掉所有的眼泪,只有一次。

  林画沉默地看着她,特写,在断断续续的雨声之中,苏眉的眼睛里有一点泪珠无声地划过苍白的脸颊,然后被一滴雨水打落到地面。她接着说:

  苏眉:祝你好运,谢谢你给我的这些美好时光。我要走了,我对天发誓,以后我再不会流泪,我不会哭,就算我家破人亡、流落街头、衣食无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哭了。我走了。

  林画还是沉默地看着苏眉,雨点从他已经湿透的头发中滴答下来。他的脸上全部都是水。镜头下移,他拿着那最后一封情书的手慢慢攥紧,背到身后,镜头移到他身后,那只手无声地张开,情书从手中掉到溅起雨花的人行道上,被风吹动,然后象风滚草一样滚开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苏眉向远处沉沉的夜快步跑去。直至消失在黑暗的尽头。镜头环绕林画,他在楼房路灯和夜雨中一动不动地站着。片刻。

  林画:苏眉!

  无人回答,路灯在雨中显出柔和的光晕。

  林画:苏眉!

  林画迈开大步追上去,在夜风之中不断喊着:苏眉!苏眉!等等我!我刚才是撒谎的!

  林画跑过一个十字路口,行人标志是红灯,一辆公交车向他开来。

  镜头切换,林画呆呆地看着背景上两个巨大的前灯向他冲过来。

  镜头切换成俯视,车撞上了林画,他的身体象断线风筝一样摔在雨地里,车停下,车上下了好多人,聚拢到一动不动的林画身旁……画面渐渐变黑。

  黑色的屏幕,画外音:“他没事,醒过来了。“老大的声音:“林画!林画!你别动!“

  林画的画外音:黑啊!很黑啊!

  老二的声音:没关系,是大脑受到撞击的暂时性失明,医生说最多过一个月就好了。

  老三:是啊,别担心。

  镜头切换,林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睛缠着白布,身边是老大、老二和老三。林画挣扎着动动手脚,大家把他扶起来,下床。林画徒劳地想伸手抓住什么东西,最后终于放弃了。

  林画:苏眉呢?

  老大:走了。她上飞机之前都一直在等你。

  老二:你也别伤心,她留下信上说她爱你。

  老三立刻从身边取出一张纸条,照本宣科地念起来:

  老三:林画,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澳大利亚了。最后没见你一面我非常遗憾。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爱你。苏眉。

  镜头转到老三读着的纸上,一望而知是男人的字体,涂改得不象样子。

  林画走到窗口边缘,带着嘲弄口气说;

  林画:得了。编情书我比你们在行。我没什么,用不着这样。

  老三停下,看看老大。三个人都沉默了。

  老大: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画:快点过完剩下的日子就算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林画站在窗子前面,用包着纱布的双眼看着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片刻,林画开始大声念起唐诗来,主题音乐响起。

  林画:朝闻游子唱骊歌,昨夜微霜初渡河。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关城树色催寒近,御苑砧声向晚多。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

  镜头是林画的脸,他在念诗过程中一直微笑着,但是包着双眼的纱布却慢慢变湿,最后两行泪顺着腮边流下来。淡出。

  镜头切换,字幕:4年后。再见,老去的世界。

  一辆出租车停在校园门口,林画下车,关上车门,对司机招手,车开走了。林画转身,他几乎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一点沧桑的感觉。他沉思片刻,举步往校园里走去。

  林雨正在宿舍楼门口等他。她也毕业了,成绩比林画好得多。林画看着她,笑。

  林画:都完了?

  林雨点点头。

  林画:那赶紧回家吧。走。搬家你也不在,正好回去看看新房子。

  镜头切换,公交车开进火车站停车场。林雨和林画从车上下来,走向候车室。不久,一辆小汽车开进了站前停车场,车上下来的是苏眉。她一点都没变,但是服饰干练高贵了很多。苏眉下车四处张望。然后走向出站口。

  镜头切换,候车厅内,林画和林雨乘坐自动扶梯上行,扶梯苏眉进入候车厅,向一个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镜头切换,站台。苏眉在一根柱子前面等着接人,林画和林雨从柱子后面走过。他们没有发现对方。

  镜头切换,站台上的一根柱子,苏眉在左边,烦躁地看着四面的旅客。林画和林雨在右边,他们仍然没有发现对方。

  苏眉等了一会之后拿出手机:“他的火车误点了,张总我先回去吧。“然后转身从左边走出镜头。

  正在这时林雨往后面走了一步,碰倒了自己的箱子。哗啦一声,月台上的乘客都回过头来,苏眉也回过头来,她发现了林画。短暂的惊呆之后立刻迅速藏身到柱子后面。

  来车了,旅客们纷纷上车。苏眉背靠着柱子双目紧闭。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出柱子开始四处寻找林画。

  苏眉:林画!林画!

  林画和林雨坐在远离月台一侧的窗口前,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林画拿出茶杯,对林雨说:你休息一下,我去打点开水。

  林画在开水房里打水。苏眉从窗户下面跑过去。

  苏眉:林画!

  林画抬头,奇怪地为林雨:你刚才叫我?

  林雨:没有。

  林画摇摇头,回到座位上。

  画外音:“本次列车开车时间已经到了……”

  苏眉在下面通过窗口对乘警说:乘警同志,请帮我广播找人,名字写在名片背后了。找到之后帮我把这张名片交给他。让他给我打电话。

  乘警:行,行啊。

  乘警接过名片,没有看就放到桌子上。

  车开了。苏眉还在挨个窗口看,列车越跑越快,忽然一阵风过,乘警桌子上的名片被卷出开着的窗口。乘警没发现。

  镜头切换。一列疾驰而去的列车内部,车窗外一张名片飞过,在林画面前的车窗玻璃上贴了一瞬间,然后飞去。但是林画还是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林画:苏眉?

  林雨:哥你怎么了?

  林画收回神来:没什么,想起一个我忘不了的人。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雨:是个什么人呢?

  林画没有回答,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回忆与苦涩。

  镜头俯瞰,列车在大地上飞驰。

  镜头淡出,结束。